“断了那两件小器,是好事,所谓旧物不去,新者不来也。”
“另外,那些修道者在你身上留下的气机,我也帮你抹掉了,只要你尽快离开三元镇,那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你。”老儒生气定神闲地说道。
随后,老儒生双手结印,江书年手中的斩马刀便成了一柄剑。
剑鞘古朴,阴刻纹路极为复杂,虽被抚摸得圆润无比,在阳光下却黯淡无光。
那老儒生果真只是来送剑么,江书年一惊。
他为何来为我送剑?
见老者没有威胁,江书年的态度缓和了一些,捏着那柄剑问道:“先生,能否告诉我是哪一方势力屠的三元镇?”
老儒生答:“醒妖。”
“如今还活着几人?”
老儒生摇了摇头,认真说道:“我只知你晚去一天,他们便多死上一些。”
“他们如今被囚禁在哪里?请先生指点一二!”
老儒生皱了皱眉,他抬头看了看天,显然是有些忌惮那雷公。
江书年怕老儒生不开口,他跪倒在地,冲着老儒生磕了一个响头。
“三元镇一千一百九十三户,六千五百余条性命,先生,我知我已酿成大错,愿以死相抵,换这镇上还未遇难的百姓平安归来!”
老儒生见状有些动容,他眉头紧皱,思索再三,在圣人相前写下了一个“庆”字。
“大寒地之殇久矣!”
“三岁女婴遗弃路边,死于饥寒。”
“九旬老翁家财万贯,死于十八娇妻腰下。”
“父子反目,只因三块良田。”
“夫妻仇杀,多是红杏桃花。”
“好一个末法时代!”
“天下读书人越来越少,人人眼中都只有一己私利,万事银子至上,可你看这世上哪个有钱人不是恶贯满盈?!”
“竟还笑贫不笑娼.....真真是悲哀。”
“正道消亡,妖物逞凶,天下礼义廉耻全无,终归还是人心坏了。”
“黎民百姓在这末法时代愚昧挣扎,苦不堪言,我辈读书人甚是心痛。”
江书年见这老儒生抹了一把眼泪,他肃然起敬。
“先生,那我辈又该如何做呢?”
“顺势而为,尽力而为,如是也。”
“我若不成呢。”江书年低下头,表情有些为难。
以一己之力杀向醒妖教,乃蚍蜉撼树也。
“即便不成,亦是尽力为之。”
江书年点了点头,自语道:“尽力为之.....”
老儒生捻须,笑得慈祥,他笑道:“小友,我这一剑,名唤扶倾.....”
江书年听闻此言,抬头追问道:“为何名唤扶倾?”
当他问出此言,那老儒生已然消失不见,他摸了摸手中的剑,喃喃道:“扶大厦之将倾.....”
江书年一把拔出那柄扶倾,看着那光洁素雅,不施纹饰的剑身,他忽然觉得身轻如燕,有一股看不见的气包裹了自己。
他的双脚似乎踩在了一艘于水中漂浮的木船之上,摇摇晃晃。
江书年抬头远望,远处街道上的店铺牌匾,天空中的飞鸟,甚至远处枯树上的纹路,都清晰可见。
他一跃而起,没有用力,便可离地几丈。
可在空中,江书年吓得左右摇晃,脚底踩空的感受不是很好,这让他直接跌落了下来。
江书年摔在了地上,可那感觉又像是掉在了厚重的棉被之上,丝毫没有伤痛之感。他爬起身来,打了打身上的土,只觉得小腹丹田之处,那股燥热消失,一团微弱的气出现了。
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的丹田。
难道这便是修道么?
江书年有一丝欣喜,在大寒地上,修行可是百里挑一的事。
他努力的调动着那些气,可它们却不断地从身体的各个窍穴钻出去,又钻回来,像无数条滑腻的小蛇。
当他好不容易抓到一团气,用力挤压,那反抗的弹力之大,让江书年觉得自己是在用力的想把一条船给按到水底去。
江书年不断地挤压,那些气疯狂流窜,身上的窍穴大开,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那些气搞得千疮百孔.....
忽然间,他想明白了该如何对付身体中的这团气。
江书年记得自己第一次下河捕鱼,那次实在是把他饿狠了。
为了捉几条小鱼充饥,不会游水的江书年冒死走得远了一些,河底湿滑的淤泥让他摔了一跤,惊恐之下,他在水中拼命挣扎,照葫芦画瓢地学着镇上那些人游水的动作,可完全不得要领,水越喝越多。
慌张之中,江书年急中生智,他强忍着内心无限的恐惧,放弃了游动挣扎。
他知道,他的挣扎毫无作用,只会耗费力气。
那便随波逐流。
慢慢地,江书年感觉到自己正在上浮,很快便浮出了水面,他猛吸了一口气,顺着河水漂流,很快便掌握了游水的要领。
去感受水,不要去控制水。
想到这,江书年闭上眼睛,平复着心情,用心感受着天地,努力调整着自己呼吸。
几十个呼吸之后,浑身上下的几百个窍穴终于平顺了下来,他趁机发力,大口的吐纳,丹田处再次燥热无比。
这时,江书年没来由地想到了那夜河边,林染与吕不周的斗法,那无数巨石被林染操纵的风吹上了天,又在河面之上被吕不周轻易控制。
江书年仔细思考着其中的来龙去脉。
他感受着每一缕气传来的力量,一下子便想通了。
这世上,纵使万般法术,定也大道同源。
他睁开眼睛,尝试着推动体内那些依旧不太听使唤的气,这次对那些气竟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,果真是熟能生巧。
江书年暗自感慨,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。
圣人们说得真对,纸上得来终觉浅啊,想无师自通,便要行万里路。
只见江书年盯住了小院中深厚的积雪。
一阵狂风凭空而起,那些雪一刹那便被吹散。
只有苦苦追求大道本真的修道者们才知道,江书年的天分有多高。所谓触类旁通,一叶便可知秋,这便是修道者们苦苦追求的悟性。
江书年挠了挠头,他有些疑惑,自己分明没有滴血认宗,怎么就能修行了呢?
这可不是小事。
不知入了哪一道,便不知该拜哪座山头学艺。
修道之路,如履薄冰。
人这一生,只能入一道,不仅为求气元精纯,更在于不同道法间,其势如水火,稍不小心,便是个死无葬身之地。
天下九门成仙之道,我这是入了哪一道啊.....